三大妈自己也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杨庆有接饭缸时,她已经功成身退走远了。 杨庆有舀了两勺汤,晃了晃仍旧略显空荡的饭缸,无语道: “解放,你吃不吃鱼头?” 老阎家的孩子没资格挑食,阎解放匆忙点头应道: “吃。” 吃就好办。 杨庆有拿大勺剜下来一颗鱼头,控了下汤水,把鱼头盛进饭缸,然后示意阎解放好了。 阎解放端起饭缸,挪到灶台另一侧,不舍的看着锅里的鱼肉,愣是不乐意走。 呸! 兔崽子连声谢谢都没有,还想吃鱼肉?吃屎去吧! 杨庆有瞬间有种鱼汤喂了狗的赶脚。 心情不爽之余,杨庆有傻柱附身,给阎解旷和阎解娣盛汤时,手抖的跟帕金森似的。 不仅鱼头小一号,连汤都不及阎解放的三分之二。 不过,杨庆有还是心软,在阎解娣那声“谢谢杨哥”后,没守住底线,又给阎解娣盛了半勺汤。 忙活完,杨庆有看着仍旧不愿离去的兄妹仨,皱眉催促道: “甭看了,再看下去,饭缸里的汤该凉了,我告诉你们,凉了可不好喝。” 说罢,也不管仨兄妹走不走,他拿起旁边的锅盖往锅上一扣,完事转身进屋。 杨庆有倒也不担心兄妹仨敢擅自偷肉,老阎同志虽然抠,但依然尽力维持着文化人的体面,在他的强力镇压下,老阎家孩子还干不出来偷鸡摸狗的事儿。 至此,兄妹仨不走也不成了,阎解放深深吸了一口锅边溢出的香气,小心捧着饭缸带头离去。 杨庆有搁着窗户对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比解成差远了。” 这人呐! 就怕对比,相比这兄妹仨,阎解成变得无比顺眼起来。 幸好没眼力见的就这兄妹仨,刘师傅家那俩小子没再过来,估计是回家拿碗的时候,被刘师傅拦住了。 对比之下,杨庆有不禁感慨: 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歇够了,气喘匀了,杨庆有这才走出屋门,对着隔壁喊道: “春燕,把盆端来,哥给你盛鱼汤。” 小丫头一直在门后趴着呢! 她见来蹭汤的小孩络绎不绝,生怕杨庆有要面子,把汤都分了没给自己留,她就没好意思出来。 听闻喊声,她伸出脑袋怯生生回道: “杨哥,我不饿,你先吃吧!” 这就是差距。 相比刚才那仨小屁孩,杨庆有觉得眼前的刘春燕无比可爱。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端盆,你就麻利点儿。” “哦!” 小丫头见杨庆有语气不大妙,连忙端起自家揉面的搪瓷盆往外跑。 对于顺眼的人,杨庆有毫不吝啬,大块的鱼肉跟不要钱似的往盆里盛。 边盛他还边叨叨: “这玩意凉了腥气,端回去你先吃,不用等你妈,鱼肉多,够你俩吃的,听见没?” “听见了。” 小丫头胆子小,有心想劝杨庆有别盛这么多,但又不敢开口。 直到杨庆有说:“好了,端走吧!” 小丫头才敢开口说话: “杨哥,要不你也来我们家吃吧!我妈早晨给我留了三个窝头,我还没舍得吃,正好你吃两个,我吃一个。” 不得不说,到底是吃过苦的人。 小小年纪便如此明事理,以至于,杨庆有瞬间觉得鱼给少了。 “吃不了就给你妈留着,你杨哥我不差那俩窝头,快点回吧!待会让别的小孩看见,该说你杨哥我偏心了。” 说罢,杨庆有揉了把小丫头脑袋,端起盆塞她怀里,示意她赶快走。 “那好吧!谢谢杨哥。” 别看小丫头端着盆,鞠躬道谢的礼却极为端正。 “还是苦难能锻炼人呐!” 杨庆有看着小丫头枯瘦的背影,感慨道。 当然,我们的庆有同志也是吃过苦的,他也仅仅是感慨而已。 相比于吃苦,他更知道圣母心不可取。 在他记忆深处,来京城逃难的路上,曾经偶遇过一个怀揣圣母心的妇女,结果第三天,他便在路边看到了她的尸体。 大冬天的仅着一身单衣,逃难时携带的包裹不翼而飞,浑身上下甭说钱了,连脚上的鞋都没保住。 看着她那具被人指指点点的躯壳,年轻的杨庆有怒由心生,把围观的人揍了个遍,然后才气冲冲离去。 至于掩埋尸身,那是当地政府的职责,他本就是逃难的,自然不愿多惹麻烦。 从那以后,年轻的杨庆有便理解了临出门前自家老爷子嘱咐的那句话: “人可以心善,但面上不能善。” 也就是说,行走江湖,你可以是好人,但不能让别人以为你是好人。 果真,理解这句话后,年轻的杨庆有换上了新棉衣,路上也没饿着,一路恶脸相伴,再也没遇过烦心事儿。 当然,他也做过好事儿,救济过吃不起饭的孩子,帮年轻妇人驱赶过耍流氓的小混混,不过嘛! 但行好事,莫问他人,悄咪咪帮完就走,无需感谢。 至于别人怎么看他? 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管他作甚。 再说了,谁人背后不被说,爱咋说咋说,老子又不掉块肉。 当然了,记忆毕竟是记忆,后来的这位杨庆有,就没这么果决,他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两头都不想吃亏。 死要面子的结果就是,鱼汤被讨厌的人蹭了去,导致他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倒霉的是,相比于面子,杨庆有最近里子也不是很顺。 晚上吃过鱼,睡足了觉,凌晨时分,杨庆有再次起床,去探“林大强”的底。 路上他还在想,都特么一个月了,这孙子也该回来了吧! 结果,他费劲扒拉的摸到和平里时,才发现现实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丫还没回来。 屋里都特么积了一层灰,房间内之前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就连门口的煤球都一个不少,整整齐齐的在那堆着。 邻居们还特么挺有素质。 无语的杨庆有蹲在楼道抽了两根烟才拍拍屁股走人。 他决定了,以后一周来一次,再来这么频繁,他怕人还没找到,自己先栽巡逻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