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陈姓老者曾是白家老爷子的旧故。
最开始陈白两家的婚书,便误以为是陈老爷子和白老爷子定下的,后来才明白是花葬私自定下。
“那时的弘图意志消沉,打算从此当个普通人生活。”
花葬目光恍惚,似是回忆起了从前。“而那时的我厌倦了杀戮,再加上遇到了心爱的男人,便和龙西做完最后一单任务后,准备离开天庭组织,与弘图做一对平凡夫妻。
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背叛组织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我遭到了同行的追杀。弘图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及我所做的一切。
也是在那时候,弘图知道了太子被偷偷送出宫去……”
花葬闭上眼睛,表情掺杂着无尽的后悔与自责,可见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是她这辈子最痛恨的记忆。
听到这里,白纤羽和鬼新娘却逐渐品出了味。
如果陈牧不是陈弘图和花葬的孩子,那他……
白纤羽猛地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与鬼新娘对视在一起,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太子!”
“不,陈牧不是太子。”然而花葬又给她们泼了一盆冷水。
这下两女彻底迷糊了。
花葬苦笑:“在得知太子的事情后,弘图却起了别的心思。他曾经是龙盘山的少主,从小接受的思想便是反炎。尽管他的家已经被朝廷彻底摧毁了,但内心的仇恨的信念并不会轻易被抹去。
他想要利用太子,把太子当成自己的工具,一步步策划他的反炎计划,把大炎这片天彻底踩在脚下!
野心一旦复燃,是无法被扑灭的。
我和他吵了无数次架,甚至他以死来决然他的内心。最终,我不忍心拒绝他,便按照他的计划,私下去找龙西索要太子。
我跟龙西曾经是观山院的弟子,我对他很了解。
在传出他的死讯后,他的一个小徒弟带着太子流亡。那个小徒弟很厉害,当时没人能找到她,但我找到了,并带走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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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纤羽恍然:“原来当时从迦叶手中拿走太子的那个女人是你。”
“迦叶?”花葬疑惑。
白纤羽无奈道:“就是龙西的那个小徒弟,现在基本上算是陈牧的小老婆吧,这两人还真是有缘啊。”
小羽儿吃醋了,这次是真的吃了一大缸的醋。
想到夫君小时候和那女人有过一段流浪逃亡时光,满心的酸味都快要溢出来了。
花葬哑然失笑:“缘分真是奇妙。”
鬼新娘这时却想到了另一层,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花葬说陈牧不是太子了。
她看着花葬道:“根据陈牧先前调查推测的结论,当时龙西其实是诈尸,让自己的徒弟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所以迦叶怀里的那个太子,其实是假的!”
“没错,确实是假的。”
花葬脸上浮现出自嘲之色。“我带着太子回到了家中,起初弘图是很高兴的,但后来我得知了一件事,原本死去的龙西被阴阳宗天君镇压在了京城外的一座阵法下,那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于是我和弘图进行调查,最终确定当年龙西交给他徒弟的那个婴儿其实是假的,目的便是为了混淆别人的视线。
而真正太子,则在他妻子秦锦儿的那里。”
听到丈夫并非是太子,白纤羽内心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我们陈白两家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花葬目光移转向鬼新娘,带着浓浓歉意:“是我的错。当时为了得到太子,我牺牲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一直很恨牧儿。”
“你的孩子?”
白纤羽的思路在这一刻终于清晰起来。
根据之前林天葬对陈牧的讲述,当年花葬和陈弘图大吵了一家,于是离家出走,那时花葬还怀有身孕。
等回来时,她抱着一个婴儿。
那时林天葬还以为那婴儿是花葬生下的,没想到竟然是假太子。
而且林天葬也说了,花葬抱着孩子回来后,便对那孩子有些冷漠,反而陈弘图却异常的关心。
直到后来婚约一事发生,两人态度才发生了转变。
既然花葬当时带回的是太子,那她的孩子呢?
“其实在这之前,我还和大威寺的天龙法师做了一次交易。”花葬淡淡回应。“为了帮助弘图,我答应把太子交给天龙法师。”
鬼新娘直视着女人:“所以,你其实把自己的孩子给了他。”
花葬轻轻点头,眼眸里诉不尽的悔恨悲痛:
“那个时候天龙法师并不晓得许贵妃生下的是男是女,而我则生下了一个女孩,于是便骗他说这是许贵妃的孩子。要知道天底下,没有几个母亲会牺牲的孩子,天龙也没有怀疑。”
“原来如此。”
白纤羽情绪难言。
这下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得通了。
原来当初天龙法师送到洪家的那个假太子,其实是陈弘图和花葬的孩子。
尽管当时说那是个痴傻的男孩,但这一切都是天龙法师编造的传闻,目的也是为了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洪家去。
明显天龙后来也意识到自己被骗,找了冤大头洪知凡接锅。
可那个女孩呢?
自从洪家被灭后,唯独尚在襁褓的青萝和三岁的小女孩不见了踪影。
青萝几番辗转后成为她身边的贴身丫鬟。
但那个小女孩去了哪儿?
身为陈弘图和花葬的女儿,若是真被人知晓了身份,恐怕也很难活下去。
花葬握紧了粉拳,继续说道:“我当时为了爱人冲昏了头脑,后来我又无比的后悔,看着牧儿渐渐成长,更是想念自己的女儿,却已经找不回来了。
看着弘图对牧儿如亲生儿子,我内心更是忿忿而怒,将满腹仇恨转移到了牧儿身上,极讨厌他。
在一次偶然,我得知了白家的情况。
于是我便瞒着弘图,偷偷带着牧儿前去白家,与白夫人腹中的死婴结下冥姻……想要借此折磨牧儿,以泄我心头的怨气。”
凝视着愧疚难过的花葬,白纤羽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同样满腹怨恨的鬼新娘。
人一旦愤怒到癫狂,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原被她以为是浪漫的婚约,竟如此的残忍。
“当我带着牧儿回家后,弘图也得知了真相,我们夫妻二人也因此彻底有了裂痕,争执不断。”
花葬叹息。“其实在结下冥姻后,我便已经后悔了。尤其后来听着牧儿一声一声的娘亲,心里更煎熬无比。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童,本身就已经很不幸了,却把怨气倾泻在他的身上。
在得知他并非真太子时,弘图便不在乎他了,而我因为愧疚,一直当是自己的孩子。
直到后来调查出了真太子的下落,于是我和弘图便前去寻找,让林前辈暂时照顾牧儿。
正巧,那时阴阳宗的人也找了过去。
我们的运气不错,在神女湖截到了秦锦儿,将她身边已经三岁的太子抢了过来。为了防止被阴阳宗追踪,我们便躲在神女湖底。至于秦锦儿还有她的女儿之后如何了,我也不清楚。”
听着花葬诉说的往事,白纤羽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对夫妻。
为善无善,为恶不恶……若不是私心作祟,恐怕他们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你说你和陈弘图躲在了湖底,为何只有你,该不会……”
鬼新娘看向光罩外癫狂如魔的男人,脸上逐渐爬上了震惊之色。
白纤羽也明白过来,不可置信道:“他是陈弘图!?”
花葬泪光莹莹,目光痛苦的看着男人:“没错,他就是我的夫君,昔日的龙盘山少主陈弘图!”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白纤羽不解。
花葬涩然:“在我们躲进神女湖底后,无意间发现了‘天外之物’,弘图抵不过诱惑强行去夺取,差点死去。是我用观山院的妖魂之术强行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结果他却彻底走火入魔,并且被‘天外之物’干扰了心智。
而我,则不小心触动了法阵被困在里面,好在我会枯木缚魂之术,让自己成为尸傀,躲过了一劫,却也永远被困在那里。”
白纤羽心头涌起百般滋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对夫妇。
见守护她们的结界光罩出现了裂痕,白纤羽担忧道:“就没有办法让他恢复神智吗?这样下去,我们很难离开。”
“他已入魔,且堕入修罗妖道。”
花葬摇了摇螓首,黯然说道。“只有杀了他,这一切才会平息。”
女人声音很平静,语气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真切的痛楚,像是一把刀一直拧在她的心窝里。
若非到了绝境,若非彻底绝望,又怎会狠下心夺取自己挚爱的性命。
见白纤羽犹豫,花葬柔声道:“我明白你在顾及什么,他毕竟当过牧儿的父亲。可如果不杀了他,不止我们会死,他会一辈子陷入癫狂之中,人不人鬼不鬼。你看那太子,都已经死了,他还活在幻想之中。”
白纤羽和鬼新娘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水晶体内。
里面三岁的孩童完全无生命体征,成为一具干尸。
这一切太不真实。
引起那么多纷争的太子竟然早就死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死的,若是被太后他们知晓又该作何感想。
“雾是雾,花非花……或许这就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命运。”
花葬彷徨如凋零的残叶。
一旁鬼新娘比白纤羽则要果断许多,她明白眼下的危机如果不解除,谁都别想活着离开。但入魔后的陈弘图修为太过恐怖,如果连花葬都无法抵抗,仅凭她们二人也是送死。
显然白纤羽也想到了这一点,苦笑道:“就算要杀,我们也没本事。”
“你有。”
“我?”
“对,你应该得到了某人传承吧,体内的本命剑可以斩杀妖修。”
经花葬这么一提醒,白纤羽恍然。
她得到的传承是许贵妃的法相,是当初在无尘村获得的。
花葬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白纤羽的眉心处,立即一道巨大的法相幻影出现在身后,浓郁的灵气弥漫而开。
与此同时,一柄莹光璀璨的幻影剑渐渐在白纤羽面前凝固成形。
“我果然没感应错,是观山院的斩妖本命剑。”
望着蕴含强大威力的剑魂,花葬追忆往昔。“我还在观山院的时候,便见过此剑,后来观山院的掌门将其送给了许贵妃。”
她抬手想要触碰,却被一股灵力排斥,周身几片花瓣化为飞灰。
“斩妖……斩妖……我和弘图体内都有妖灵为修,这把剑对付我们再好不过了……这就是天意啊。”
花葬露出释然的笑容。
白纤羽芳心纠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喀嚓——
清脆的裂响声清晰刺入她们的耳中,也预示着花葬布下的结界防御光罩已经无法抵挡。
花葬神色如悲,木然道:“送他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