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万氏率部经由昆明城南在滇池畔休整,冬日飘雨这种天气对行军来说是一种残酷的考验,对万氏来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这种感觉不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
本来她可从阿迷州直奔西北去往元谋,用不着经由昆明且还绕了一段路,然而走那边要经过峨山土司王祖扬等土司地盘,且多是深山老林山路狭窄陡峭,她实在是不放心。
而且走昆明这边也是算是表态,你看,我真的应约出兵去打吾必奎了。
当然了,明面上挂帅的还是王朔和阮韵嘉,万氏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敢张扬不敢出大本营,至少不能让沐天波知道她已经出来了。
来人了。
黄昏时从昆明城方向来了数百兵马,骑兵大半,一小部分步卒,阮韵嘉遣人前往查询得知竟然是龙在田来了,说是奉令协助前往元谋平叛!
信了你的大头鬼!
万氏和阮韵嘉才不信沐天波那么好心,真的要是协助就派这点人马?
说的好听点其实是来督战的,说直白点就是监视他们的。
不过阮韵嘉还是热情的将龙在田迎进营中,并让一个部将假扮王朔,因为龙在田并不认识王朔,而万氏又不能露面。
龙在田是沐王府的忠实拥簇,所以甚是厌恶阮韵嘉,刚见面就是一顿斥骂,说他吃里爬外不是个东西,阮韵嘉倒也好脾气,一直告罪,说当时因为义父被杀才起了歹心,现在只想将功赎罪等等,直到龙在田骂了个痛快,气也消的七七八八,这才重回主题:如何快速有效的征伐吾必奎。
对此,阮韵嘉表现的信心满满,吾必奎已是丧家之犬,先前被联军打成那个逼样现在哪里还有再战之心亦无招架之力,躲在老窝里苟延残喘不敢出门,只要大军压过去,用不了几下他就扛不住了,就会投降的。
见他说的吐沫横飞,龙在田给他泼了两盆冷水,第一盆,元谋县城周边有大小寨子十余,都是吾必奎的地方家族武装,要打县城必先破这些寨子,没那么容易的。
第二,沐王府不要投降的吾必奎,要死了的吾必奎!
阮韵嘉立刻听出了警告和恐吓的言外之意,这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同时也是一种施恩的意思,看到没,你多幸运,答应了合作,否则也是和吾必奎一样必死无疑。
阮韵嘉当然听的出来这些言外之意,态度很诚恳的表示,沐王府需要怎样的结果,他们照办,而且还拿出了一套详细的进攻计划,龙在田听了不时点头,看来是认可这个计划,而阮韵嘉便趁机套近乎向他讨教,毕竟龙在田是剿过吾必奎的,这方面很有经验也有发言权,但说着说着,阮韵嘉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朝别处引,比如,怎么就龙在田自己来了啊,其他土司呢,那么多兵马呢,边境那边到底怎么了?
龙在田好似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倒也说了不少,什么昆明城被你们轰了那么多窟窿,杀了那么多人,得要人力修复兵力防守啊,且现在吾必奎还没平定,大军自然不能撤走,甚至还直接挑明,当然也得防着你们些。至于边境那边,已有杨畏知率部五千前往(实则三千)只要那边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抽调兵马前往支援……
阮韵嘉在心里头琢磨,杨畏知一下就带走了五千人,那昆明城岂不是空了,哦,是了,一定是部分官兵加上部分土司兵,以至于现在昆明守兵不多,不然他们就自己去打吾必奎了,只是担心这边刚走城池又空会被万氏偷袭,所以才找万氏合作,才有了沙定洲这次活命机会!
“龙土司,您说张献忠他真的敢入云南么?”阮韵嘉一脸的关切,龙在田且了一声,满脸不屑:“那献贼在四川和一些土司打的不开开交自个儿都火烧眉毛了,哪有心思进云南,国公爷增兵回川卫不过是防患未然罢了”。
阮韵嘉心里头却乐开了花,他认为龙在田是故意这么说给他听的,这叫欲盖弥彰,那边一定有啥风吹草动,否则不可能一下抽兵五千前往,而且还让众土司拱卫昆明随时打援!
几人虚虚实实聊了近半个时辰,龙在田便催促拔营,此去元谋还有数百里地要尽快在赶路,沐王府那边可是迫不及待的平定内乱,没有那么多耐心让万氏磨磨蹭蹭的。
冒雨连夜赶路,又是崎岖山路其中之苦不用赘述,龙在田率数百兵马在后晃晃悠悠的跟着,前头军中阮韵嘉和万氏窃窃私语将刚才套的话复述一遍,万氏一直冷笑不语,这沐天波果真处处提防自己,可那有如何,谅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出我的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