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般的大螳螂在前边带路,一路朝着木制迷宫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双方都十分沉默,洛尔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一方面芙蕾随时有可能追上来,另一方面这些螳螂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奇怪。 它们并不如虫巢中幸存的有智虫子那般对他非常尊敬,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偏友善的中立。 可它们又分明拥有心智和欲望,难道还有不被阿莫尔统治的有智虫族吗? 只是还没等到少年开口试探,大螳螂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身上有背叛者血液的气味,能否告诉我,那些背叛者的下场?” 它的声音就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萧瑟,带着肃杀的意味。 洛尔愣了一下,背叛者? “你是指王后花园里那些吗,它们是你的同族?” “是的,它们追随着自己那一支的领主,选择向苍白的日轮臣服,遭到了其他几位领主的驱逐。” 螳螂细而尖的脸上同样戴着白色的面具,它在前边走着,身形就像是一把刀或者剑。 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锐利的气息。 “我在王后花园里确实遇见了一头非常强大的螳螂,它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洛尔平静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它死了。” 大螳螂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问道。 “怎么死的?” 洛尔说:“死在了它所臣服的苍白日轮手里。” 芙蕾动的手,可以约等于是蛾母干掉的。 “……这样啊,也好。” 大螳螂说着,对洛尔说:“到了。” 少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他们已经走到了这座螳螂村落的最深处。 四周非但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建筑,越是深入,越是荒芜破败。 这似乎是一条通往幽暗地穴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的,修筑着如同墓碑般高高矗立的四尊木头王座,正对着幽暗的地穴,仿佛在监视着其中的生命。 其中一座王座已经坍塌,剩下的三尊依旧屹立着,三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端坐在王座上。 引路的大螳螂朝着王座欠身,便离开了,只留下洛尔一个人。 果然,这些螳螂跟阿莫尔并非简单的从属关系。 整个虫巢有且仅有一个唯一的王,那就是给虫子们带来心智和情感的阿莫尔。 其他虫子哪怕拥有再如何强大的神性,也不会佩戴王冠之类的饰品或者修筑王座之类的建筑。 这座螳螂村似乎是一个例外。 王座上只有最中央那头螳螂领主苏醒着,其他两头螳螂领主则低垂着头颅,似乎正处于沉睡之中。 随着洛尔走近,唯一醒着的领主向他投来锐利而审视的目光。 少年隐约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但也就仅此而已,他仰起头,和它对视着。 这头螳螂领主的身材瘦而高挑,前肢并非巨大锋利的镰刀,而是看似纤细的手臂,手中握着一柄十分修长的骨钉。 它端坐在王座上,凝视着洛尔,缓缓开口。 “你身上,有情与欲之神的气息。” 洛尔神色如常,平静地说:“走在爱之神性道路的驾驭者,都会有着这样的气息。” “并非如此表面,而是某种更深入的东西。” 螳螂领主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它手中的骨钉比它整个身子还要修长几分。 这副握持骨钉的姿态,看上去比镰刀前肢的姿态更加危险,尤其是当它站起来,洛尔甚至产生了正在面对英格丽妠的感觉。 这样的领主,竟然有三位吗? 少年的脸色有些凝重,听到这位领主继续说道。 “哪怕是在睡梦中,我也能够感觉到,一些强大的存在降临到这座腐朽的王国,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尔等交战时爆发的神性波动让整个虫巢都为之惊颤,我也因此而苏醒。” 螳螂领主淡淡说道,只是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半点恐惧的意味。 “而今,你来到了这里……” 领主说着,锐利的瞳孔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意,肃杀的气息遥遥锁定洛尔,让少年无法闪躲它的目光。 它冰冷地问道。 “是你引来了苍白的日轮!这座失落王国中的幸存者们因你而遭逢劫难。”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会先杀了你,再与蛾之母亲决一死战。” 少年沉默了一会,轻轻说道。 “我原本只是为了躲避苍白的日轮,后来同伴被祂的意志占据身躯,只能被迫与祂做过一场。” “此次借道贵村,是要去往古老盆地,开启国王的宫殿,寻找战胜蛾之母亲的方法。” 洛尔出自好意,劝说道。 “贵族还是快些迁徙吧,用不了多久,祂应该就会找到这里。” “等找到国王之魂,我会亲手将苍白的日轮驱逐,届时虫巢也能够重新恢复平静……” “呵!” 螳螂领主纤细的身躯却爆发出巨大的威势,它打断了洛尔的话语,发出一声冷笑。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就一定能开启失落的白色宫殿?” 洛尔眨了眨眼睛,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眼前的螳螂领主接着质问道。 “你有什么资格,继承祂的馈赠?虫巢之中的虫子或许会把你当成祂,但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分明就不是祂。” 少年一时语塞,他确实无法反驳对方的话,毕竟他确实不是阿莫尔。 就连追随阿莫尔创建虫巢的五位骑士都会认错,但眼前的螳螂领主却戳穿了他。 “你不妨想想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你对于这座王国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是国王的继承人,还是虫巢的拯救者,或者是过路的旅者……又或者干脆只是贪图王国财富的窃贼?强盗?” “请慎重思考这个问题,这非常重要。” 只听见螳螂领主缓缓说道。 “你真的有资格决定这个王国的命运吗?” 洛尔隐约像是把握住了什么,对方真正的问题其实是…… “你爱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