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这心里有一片草原,长久以来,有且只有一只羊踏上了这片青草地,可是突然有一天,羊走了,这满目的苍翠,刹那间就荒了,如烟火一般落地成灰,那炽热的疼痛慢慢灼烧她的肺腑、心肝,持久的漫长的无声的……
她知道杜云就是那只出走的羊,可她不是牧羊人!等待于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她亦知道,杜云终究还会找到属于他的那片青草地,那时,兴许也会有另一只羊来啃她的草地……可是,草呢?
毛线的整个身体都被疼痛席卷着,清晰的明显的疼痛,可是,她身上没有伤口,亦没有一处残缺,这疼痛,也就没了意义。
她安静地起床、洗漱,将卧室的被褥打包搁置起来。
之后,去整理书房,她想着这次要走小半年,得把一些东西罩起来。这个理由比较正经,掩盖了她另一个理由——杜云常在书房工作,那里有他留下的痕迹,她想去看看,就看看。
门把似有千斤重,毛线用力扭了下,推门而入。
清晨的阳光像一缕薄纱,轻轻覆在胡桃木桌上,及一个纯白的长方盒子上,盒子的一端有灰色的阴影,是没有被阳光罩住的那一面。
毛线笑了一下,对,她知道她笑了——她的身子在发颤,她似乎早就知道杜云一定会留下点什么。
毛线没有马上打开盒子,而是飞快地跑出去洗手,她跑得太快,不小心踢倒了门口一只扁肚子的陶罐,引发一阵簌簌的脆响,哦,干花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盒子里是一件简约风婚纱,深v领,无袖,裙身仅两层,里面一层真丝衬裙,外头一层蕾丝,缀有细致的暗纹,没有那么多层累赘的纱布,没有繁杂的花边,没有夸张的裙撑,没有花哨的拖尾,却是毛线最喜欢的款式。
杜云曾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婚纱,她说想要那种特简单的那种。他又问多简单,她说要平日里也可以拿出来穿的那种。他笑她傻,说谁会天天惦着穿婚纱?不吉利啊!她说她呀,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嫁出去,只穿一次多不划算……
盒子里还有一个薰衣草的香包以及一张便签条。
杜云总是把黄牛皮纸裁小了当便签条使,他喜欢用铅笔在粗糙的那一面写字,他说,有一种特别的质感。
“给我最爱的姑娘!”
毛线的指腹在那张纸上来回搓着,直将那些漂亮的字迹搓得模糊,她的视线也跟着那些字迹在哆嗦,心里好是有一场海浪在翻滚,一下一下地猛烈地冲撞着海岸,撞得她这心口生生地疼,潮湿席卷着她的整个身体……
她知道,她和她的身体都在想杜云,想得疯狂。
这疯狂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疼痛,冲得她喘不上气来。
毛线疯了似的四处翻找,终于从书架第二层搜出一盒烟,她来不及找火柴,直奔厨房,就着煤气灶上的火点着。
第一口吸进去,就呛了满脸的泪,她将脑袋搁在窗外,咳得心肝肺都要出来了,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滚出。
她继续抽,继续咳,一口接一口,一声接一声……她需要用一种疼痛覆盖另一种疼痛。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毛线像个贪婪的孩子,猛地吸尽最后一口,直接用手掐灭了烟头。
“尼雅!”毛线开口才发觉嗓子疼得厉害。
“姐?”电话那头的尼雅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她姐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她还当是……有人接错了电话呢!
“嗯!”毛线清了下嗓子,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这下,可坏了,刚抽的那口咽没吐出去,被水这么一冲,她这立马就反胃了,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姐,你在家等着,我这就过去啊!”尼雅飞快地收起电话。
“不用!”毛线打断她。她想着一会儿直接过去接了书涵走,省得来回折腾了。
尼雅只当是杜云在,不方便,就不再勉强了。
倒是毛瑾,在一旁问:“病了?吃药了?”&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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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早早就起来什么都没干,就等着尼雅带毛线去抽血呢!万一真有了孩子,可不能瞎吃药啊!
这倒提醒了尼雅,她想起电话里的那声干呕,还是觉得不妥,她得先过去看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