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十五日的比武招亲,最后只剩下三日。 直到这一日,真正高手才陆续在看台上露面。 不过,仍有不少人仍在高台下逡巡徘徊,等合适时机上台,为的便是多看看,少露出自己的一些底牌。 须知当今修真界,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御敌之法,除开各种武技,还有符篆法、傀儡法、诅咒法、机关法、御兽法等等不下十余种。胜负之数,并非一比修为高低就胜负已分。 同一个大分期中,小成胜过巅峰或圆满,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甚至还有跨越境界,越境挑战的。 此时,在擂台上坐镇的乃是一个来自西域的胖大喇嘛。 这人修为也不过金丹小成,但一身怪物般的巨力结合钢筋铁骨般的炼体神功,硬是在这台上坐了两天两夜。 正在此时,一个小小的法舟缓缓落下,上面跳下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少年远在东瀛,一听闻雪国比武招亲,就急匆匆地从东海出发,坐着法舟,一路上紧赶慢赶。但从东海到西域相隔万里,一直到了今日方才到了雪域。 还没上台,这个少年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官话,大声对台上的龙骧卫道:“我要娶你们主公,我要见你们大皇帝陛下。” 这少年一慌张,竟然把“公主”说成“主公”,引起下面不少人莞尔一笑。 更有雪国百姓听了别人解释,大怒道:“这人亵渎我们皇帝陛下,快拉出去乱棍打死!” 这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干愣着不说话。 龙骧卫以为此人是来捣乱的,喝道:“休得胡言乱语,雪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哪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快快离开!” “那怎么才能见到皇帝陛下?”少年好不容易过来,如何肯走? 一个龙骧卫指着台上的一个黑漆漆的喇嘛,“你能打赢他,然后在上面坐满三天,就能见到皇帝陛下。” “好!”少年也不含糊,就跟着龙骧卫上了高台,在岁月尺上一测,竟然只有十三岁! 这孩子眉目如画,睫毛甚长,一头乌黑的短发,整齐地贴在额前,不言不语,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樱花一般。 喇嘛却是身高八尺有余,站着顶天立地,如同一个黑塔一般。 黑塔缓缓弯下腰,从上到下看着孩子,一阵笑声如同雷鸣一般,“你这毛孩子,下面毛还没长齐,不能娶媳妇的,赶快下去吧。” 孩子不说话,摇摇头。 喇嘛举起醋坛子大小的拳头,比了比,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拳头!” “沙包大小的拳头。”喇嘛一瞪眼,喝道:“你不下去,这拳头一下就把你砸死!” 孩子还是摇摇头。 “你真不信?”喇嘛恶狠狠道。 “我不下去!”孩子虽然恐惧,双腿微微发抖,但还是不动。 喇嘛发了狠,一拳头向着孩子头上砸了过去。殊不料,孩子身形微动,一晃就从这人胯下钻到他的身后。 “小兔崽子,比兔子还快!”喇嘛气得哇哇大叫。 只见这孩子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有一只硕大的蜘蛛。 蜘蛛通体为金黄色,一个大肚皮鼓鼓囊囊,竟有小孩子拳头大小,腹部布满了一道道环状暗纹。狰狞的头部上两只邪恶的眼睛左顾右盼,八只长足细长,站起几乎和小孩子的头一样大。 蜘蛛趴在孩子的手腕上,紧紧地抱着孩子的手腕。 孩子捏个法诀,食指朝天一指,口中喃喃念诵。他手臂举起左一划,右一划,如同在舞蹈一般,然后众人皆看到一根细长的蛛丝从金黄蜘蛛的腹部飞出,黏在喇嘛的身上。 喇嘛骂道:“什么玩意的!” 喇嘛生了气,双掌合十,默念藏密真言,原本就高大雄伟的身材顿时又高了一尺,松垮垮的袈裟一瞬间支棱起来,一块块黑得发亮的肌肉几乎要爆炸了一般,他抓起身边的禅杖就是一挥! 一阵狂风从三层高塔上刮起,飞溅的雪粒打在高台旁边的木板上,把木板打得坑坑洼洼。 “小子,再不下去就是死!”喇嘛眼珠子一瞪,如同怒目金刚一般。 他准备再用禅杖吓唬下小孩儿,轻轻一挥,禅杖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般。 再一用力,这喇嘛发现禅杖竟然和他身体被一根细细的蛛丝捆在一起,禅杖有些挥舞不开。喇嘛喝道:“小崽子你要死了!”也不管小孩子死活了,举起禅杖,劈头盖脸就向小孩子砸了过去! 下面的一众大姑娘小媳妇老嫂子们,顿时捂住眼睛,都不忍心看到这花朵一般的孩子被一禅杖砸成肉酱。 但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从指缝里看过去,只见喇嘛高举禅杖,浑身像蛆虫一样扭动着。 这孩子身形飘飘,可谓忽焉在前,瞻之在后,几乎在台上跑出一阵风,这西域喇嘛如同掉入蚕茧中一般,气得连连吼叫,但手臂、双腿活动范围越来越小,终于被这一道道蛛丝裹得严严实实。 胖大喇嘛直挺挺站了半晌,最后如同一尊雕像一般,惊天动地倒了下去! 砸得看台上雪屑纷飞。 孩子拿出一柄亮光闪闪的匕首,在喇嘛喉咙上比划了几下,问道:“你输了?!” 喇嘛铜铃大小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连连点头道:“你厉害,你可以娶公主!” “我还小,我不要娶公主。”孩子摇摇头,大声对着下面喊道:“我要见皇帝!” 这孩子一会儿要娶公主,一会儿不娶公主,把下面人都弄蒙了。 便有一个老者,缓缓从一个看台走出,这个看台是高媚儿手下那臣子所设,里面坐着十余名老臣。 这人须发尽白,叹息道:“老夫认得这孩子,这孩子来自东海日照国,是日照王的弟弟——日照国这些天正打仗呢,弄不好这孩子估计是来雪国请救兵的!” 又有人说:“赶快去陛下那边请旨,别这孩子一会儿给人杀了!” 孩子倒也干脆,当下就把黑喇嘛直挺挺地掀下高台,咚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了一个大坑。 这孩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高台之上,只有一个蒲团,他不知道是学那个喇嘛盘腿坐上面等人挑战,还是从台上下来来和大家一起看戏。 …… 此时,一个高大的男子踏着一柄长剑,缓缓从城外飞来,落在高台之上。 这人自顾自验过骨龄,恰好二十有九,堪堪在线内。 然后这人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缓缓说道:“只有三天了,宋某也该亮剑了!” 剑为万兵之祖,中原修真到了一定境界,还是用剑的居多。 这个宋某人,对着高台一侧的少年道:“你这少年,年纪太小,不宜娶亲,快快下这高台玩耍去吧!” “我要见雪国皇帝。”少年倔强道:“他们说,守住这个擂台,就可以见到皇帝。” “你守不住的。”宋某人淡淡一笑,连剑带鞘平平地放在膝盖上,说道:“下去,不要逼我杀了你。” 少年脸色苍白,摇摇头:“我不下。” 宋某人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少年道:“我不知道。” “某人姓宋,叫宋终,来自归一门,江湖上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一剑送终’,宋某人要么不出剑,出剑必杀人。”宋终问道:“你听了这名字,怕不怕?” 少年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你那个大蜘蛛拿都拿不出来,宋某一剑就能劈成两半。” “……” 宋终苦口婆心劝说良久,少年却依旧固执己见,既不愿退让,也不与之争抢那蒲团之位。 男子面色一凛,长剑铿锵半出鞘——忽然间,一抹空灵而高贵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之上轻轻洒落,穿越喧嚣,直抵人心。 那是雪国女皇高媚儿的声音。 声音温柔婉转,却带着不容挑战的威严与魅力。 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那声音仿佛就近在咫尺,正贴着他们的耳畔低语。 “你这少年,可来自东瀛日照国?” “高皇帝!”少年立刻泪如泉涌,跪倒在地,回答道:“大皇帝陛下,我……我叫樱木翔太。” “朕认得你!”这个声音幽幽一声叹息,“朕可以见你,还可以帮你,不过以后你要在朕身边,帮朕做事。” 少年想了片刻,点点头。 “诸位勇士,朕政务繁忙,未能一观诸位英雄之风采,甚是遗憾。自本日起,朕一道神念,将时刻伴君左右。”那个声音继续道。 这是这么多日以来,一众修真第一次“近距离”高媚儿,心想着一个轮回三转的渡劫大修会看到自己在高台上大展雄风——已是血都热了! 沸腾了! “诸位或许无缘折桂,错失雪国驸马之名。但须知多年以来,雪国渴求英才。诸位勇士,若能一登高台,展示生平所学,即便不能成为朕的乘龙快婿,但朕手下精兵百万,勇士万千,大好前程虚位以待!” “漫漫人生路,即便修仙不成,但随朕并肩,共赴沙场,建功立业,也不枉此生了!”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高媚儿声音渐渐高亢。 “各位勇士,人生苦短——何不与朕联手,天上地下,一路同行!” 此言一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激昂与期待的气息。 顿时,高台下应者如云,不少人跟着大声喝道:“不管天上地下,一路同行!” 方大宝在下面看了半天,看到最后,咕哝一句“好大一个饼啊”,然后摇摇头叹着气,背着双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