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千傲将脚步顿下。
主母镯,那是母亲的尊严和骄傲,到底被他摧毁了。
娘。
娘。
他眼眶一涩,将眼底雾意逼回去,微微地回转了身,将手伸了出去,冷声道:“您比太皇太后识时务,没到临终那一步。凡事不要循旧例。朕喜欢变革。”
太后将腕子上戴了二十七年的主母镯摘了下来,亲手交给帝千傲,“帮哀家给长安吧。本打算哀家临终前传给她的。也本打算哀家亲自传给她的。但人生之事多不由己。既然被你逼着让权!让了就是!只是,儿子,你那母子断绝的‘三拜’哀家没有收,没有收!你拜的只是屏风!儿啊!娘错了,错了。原谅娘吧。再不干涉你和长安的生活了。再不碰你护在手里的人了。”
说着,老人家泪如雨下,老泪纵横,追悔莫及。
“给过您机会。”帝千傲笑道:“晚了。”
太后哽咽道:“母后搬走,马上就搬走,莫要教史官将母子不和记载在史册,于你名声不好,于长安名声也不好。记得啊,长安说了,年下会带小哥俩,来看望哀家的啊,皇后言而有信,不可食言啊。”
帝千傲用指腹摩挲了下主母玉镯,母亲,那为我跪遍了父皇旧部扶我上位的母亲,母子相杀,痛心!
他将主母玉镯装入衣襟,吩咐海胤道:“将史官传回吧。今儿家宴,母慈子孝,妻子贤惠。一道小白菜牛丸汤,一场坤宁宫妻妾共赏昙花,欢声笑语,深得朕心。都记下吧。”
海胤躬身道:“是。”
史官回来了坤宁宫,将坤宁宫老少同堂的祥和景象记录在史册上,没有记载帝君面上的巴掌印,没有记载太后满面的泪痕,也没有记录他被支开去太和门的这一刻钟,没记载皇后偶然垂下眸子时眼底的神伤。
帝千傲由内厅步出,背后的内厅的门由宫人缓缓关起,太后的身影渐渐隐在了雕花木门后。
太后没了主母镯,坤宁宫失势了。
洛长安正坐在椅上饮茶,见帝君步出了内厅,他面颊上有红印,她心底一揪,他挨打了,能打他的人,只有他母亲。
又是因为我吗,因为我独占着他,他娘看不惯,又出手打他了,我生槿禾那次,老人家就命人给了帝君棍杖,她眼眶酸酸的,险些落泪了,可怜,心疼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他母亲如意,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老人家的祝福。
这么多妾在,她倒不好靠近他摸摸他脸了,皇门婚姻讲究太多了,我心疼丈夫怎么就不庄重了。
帝千傲只靠着宫柱,笑笑的凝着他的妻。莺莺燕燕中,那手足无措,逼着自己平静的妻子。
“昙花开了,一次开了足有数十朵!好美!”姬妾中有人惊艳的说了一句,“据说昙花开,只开一个时辰。要及时赏。如此盛景,不常见呢!”
洛长安在将视线睇过去,确实满池昙花绽放,盛景空前。
青蛮始终服侍在洛长安身近,洛长安在帝君审度的视线里,不知道怎么表现大度了,便学着太后那种慈祥的样子,一把将死沉死沉的青蛮抱在怀里,高兴得不得了:“青蛮,昙花好看吗。本宫教你们伴着过生日,可是太开心了。搂着你压手又踏实。”
洛长安越活越觉得,宫里的女人,年纪越大越没有真我。太后,兴许也并不是起初就喜爱抱人入怀的,是岁月将太后打磨成了那般慈眉善目。我往后也是那样吗。
青蛮被抱得有点摸不着北,“能够令娘娘开心是青蛮的荣幸。”
帝千傲眼底有不舍之色,倒也不急于说什么,但她要这么天天抱这些后宫女子,朕就受不住要醋死,这后宫分明是来刺激朕的!
玉怜看不惯青蛮得势的样子,她本在暖炉跟前烘烤着冰凉的手,边搓着手边道:“皇后娘娘,青蛮近日刚月信初潮,侍候的嬷嬷说她以后可以生小宝宝了呢。她生了闺女也给您捶背揉肩。”
青蛮的面颊红透了,捂着脸娇羞道:“玉怜,你拿我开心干什么!”
说着,青蛮就过去掐玉怜的腰,香风软骨地和玉怜闹了一阵儿才背过身去,悄悄打量了一眼正步至暖炉畔的眉眼如画的帝君,生小宝宝,给帝君生小宝宝好害羞哦。
洛长安听在耳中,心里滋味不能描述,她温笑道:“都是大人了,坤宁宫内不可嬉闹。若能开枝散叶,也是福分呢。本宫也盼着多子多福。”唉。
青蛮与玉怜这才止下了香战,两个美人嬉闹,帝君是喜欢看的吧。
帝千傲没有去洛长安身近,而是先去了暖炉子边上,将修长的手落在暖炉上方,烘着,他饮了冷酒,由内透着寒,怕夜里过给洛长安,先行把自己身子暖了,他睇了眼眼前的穿着浅黄衣衫的女子,“你是玉怜。”
玉怜为帝君身上的寒意不由背脊发冷,帝君这么冷的身子,不由想为他取暖,“回帝君的话,臣妾是玉怜。宗人府理事官是我父亲。”
帝千傲颔首,“宗人府,替朕发落了不少罪人。你父亲不错。你给皇后送得如意,也不错。”
玉怜吐了吐舌头,“帝君谬赞了,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帝千傲冷眸睇了眼她的舌尖,眼底寒芒乍现,“你挺会说话的。巧舌。”
玉怜听见帝君夸她吐舌尖儿小巧可爱,便不由红透了一张面颊,“谢谢您夸奖。&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