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胤抬眼看了看洛长安,复又将手中半尺见方锦盒抱了抱,垂着眸子道:“帝君今日二更时,崩了。临终,只说此生对不起娘娘,若非遇见他,娘娘不至于如此。”
-若是你怀了,若是正巧朕死了,会生下来吗,遗腹子。-
洛长安耳边回响起帝千傲的话,她心里忽然如被小刀割了一道口子,放着血。院里芭蕉叶子里忽然惊了一只大雁,振翅飞走,留满院死寂,使她身子猛地一颤。
“崩了?”洛长安本正笑着,突然就不肯笑了,只将自己飘逸的衣袖怒然一拂,“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那日夜里你主子也亲口拿驾崩来打趣本宫。你们可恶!”
说着,洛长安便进得屋内,坐在梳妆镜前,拿起给帝君缝了一半的新靴,正绣靴口龙纹,便继续走针,下针就扎了手,指间有鲜红的血珠滚落。
那纵着她的人,那容她恃宠而骄的人,真的走了吗,那在她怒撕侍寝册子时会递上剪刀的他,那会令千军万马摆队列阵为朕心悦你的他,那会在她生辰夜里为她亲手捕捉萤火虫的他,真的走了吗。
海胤与沧淼跟着进殿,沧淼靠在窗边,抱着手臂,他看起来筋疲力尽,宛如经历了一场与死神抢命的殊死搏斗。
海胤则静静地立在洛长安跟前,轻声叫着,“女主子!国丧,灵堂设在龙寝吧,意味着寿终正寝。”
洛长安几乎愤怒,内心里突然烦躁无法自控,小腹隐隐作痛,脑海里是那夜里帝君发狠如没有明日般往她身子深处钻的抵死纠缠,现在却提令人通体发寒的国丧,愤怒,丧夫,不能接受!
“越发离谱,海胤,越发离谱了!帝君于凤凰台惩治公孙雅那回你让梅官告诉我帝君驾崩了,帝君于水榭阁醉酒那回又说帝君跌下鲤鱼池沉底了泡发了,这次连国丧、灵堂都出来了!荒唐!”
海胤叹口气,“女主子,女主子!”
洛长安半眯着眸子,嘴唇惨白道:“必是又想让我去见帝君,扯谎骗我。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崩的?”
沧淼许久未言,此时缓缓道:“洛长安,你方才用的复颜丹,是复颜草加上真心人的心头血所成的药。我和我父亲,给帝君开的胸膛,取了心头血,抢了五天五夜,没能将他命抢回来。今日二更崩了。园子里还没各处去递消息,此事非同小可。”
-沧淼还差一味药材。得稍等等。-
洛长安耳边又响起了帝君那温柔的嗓音,她将手攥在心口衣襟之上,原来他自己就是那味药材。
-真想把心脏掏出来给你看看-
耳边不住地回响着帝君的声音。
-想听你叫我一声相公-
-方才我说我爱你,你没有回答-
洛长安窒息了,她将他的命吞下了腹中,他真的将命也给她了,当真将心也掏了出来给她了。
“必是抢回命来了!沧淼,你有意唬我!”洛长安厉目瞪视着沧淼的方向,脚底慢慢升起寒意。
沧淼微微苦笑,“我生性不羁爱开玩笑。只今天没有玩笑的心情。那是我发小。发小!”
荣亲王掀开了门帘进了来,揖了手对洛长安道:“嫂嫂,太后老太太那边要去说吗?老人家身子不好,知道了消息恐怕国丧得办两桩。所有事,都等您拿主意。”
洛长安见荣亲王也来了,她双手开始颤抖,她腿发软,她觉得天旋地转,她扶着桌子缓缓坐在椅上,她在铜镜种看见自己双目血红的面庞,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需要用帝君心头血为引方可成药?为什么!若知他是药材,我何须复颜!”
“帝君说,您若知晓必然不让他涉险。他原以为可以熬过来的。他一直叫着你们娘仨的名字,他叫着长安,叫着禾儿,风儿。”海胤用衣袖抹了抹眼睛,随即将他手中一直抱着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右金玉所制的玉玺,海胤又道:“女主子,帝君提前交代了,若是他不幸没了,便教咱们这帮人支持着您,扶储君上位,您垂帘听政!若有遗腹子,他望您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