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胤躬着身子将装满了绿头牌的托盘呈上,“帝君,巳时了,您从正午到现在都未离御书房了,政务虽忙,要保重身子呀,毕竟七个月了,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早些安置吧。”
帝千傲看了看那些绿头牌,习惯性地翻了九号牌子,结果写着康梦二字,他如厌恶般便将牌子又扣了回去,接着又翻了二三个,大抵瞄见姓氏是刘或者李之类,他彻底失去耐心,因而问道:“皇后的牌子…是第几个呀?”
海胤轻轻一咳,“不知道。敬事房排绿头牌顺序的时候是蒙着眼睛排的,预防作弊。”
“上回清后宫,净事房竟忘记清了。这次!”帝千傲凝了海胤一眼,然后托着腮,耐心的一个个的找,终于在翻了十七八个以后找到了洛长安的绿头牌子,他吁了口气,“巧了,竟翻到了东宫娘娘的牌子。这是天意,朕得随天意!”
“对对对,太巧了!还没翻遍七十二个就找到娘娘的了!可不就是天意嘛!”海胤险些失笑,如果快把绿头牌翻翻完了专门找到娘娘的绿头牌也叫巧的话,那确实…巧到外婆家去了!
帝千傲不着痕迹将洛长安的绿头牌装进了衣襟里。
海胤一怔,这是打算随身带着皇后娘娘的绿头牌吗,随侍传侍寝吗?想媳妇又不敢靠近,…有点可怜。
“去看看朕的人。”帝千傲立起身来,身子太紧,他将衣摆轻轻拉得松了些,“只远远的看看。”
海胤往龙体下打量了下,忙别开了眼睛,毕竟年轻,正是时候,与娘娘久别重逢,难免的。
东宫院内种着许多桂花树,九月十月正值花期里,别处宫殿都没有种桂花树,今上心中东宫是他最美好的向往,与别处都不能相同,她在桂花花期里回家了,就很好。
帝千傲来到近处便闻桂花香扑入鼻息,他轻声道:“海胤,去看看,人若是睡了,就不进去了。”
海胤便进了院子,低声问明了情况,片刻又返回了,只道:“问了小桃,说是和太子二皇子久别重逢,娘仨灭了灯正说悄悄话呢。开心的不得了。您要不要加入,一家四口乐呵一下?”
帝千傲将龙靴迈进了院子,立在廊下,司良亲带影卫在暗处尽职着守护着皇后,忏悔,赎罪,见帝君到了,俯首隐在暗处。
然,帝千傲和司良之间已然决裂反目,对司良只是用一个佞字作为惩罚和心灵折磨。
帝千傲只听屋内洛长安和儿子们细声细语说着贴心话,语气温柔,笑声开怀极了,气氛很好,他心里也柔软下来,他没有进去,他若进去了,她怕是就不开心了,她…恨他。
他自窗外,借着月光看见她支着颊边,侧卧在榻上,轻轻拍抚着两个孩子,身形曲线柔和美好极了。这些年似乎总在分别,他永远在煎熬着。
帝千傲摆摆手,便示意海胤,离开了,只交代道:“去沧淼那里取些药来。”
海胤不解,“娘娘回来了,如何仍头痛?”
“不是头痛。”帝千傲说着步向了东宫外的龙撵。
海胤当即了然,是身子痛,便急忙催去了沧淼神医处。
洛长安不知为何,心中有惴惴之感,她披衣起床,没有顾得上穿起绣鞋,便打着赤脚来到窗边,向往看了出去,隐隐见似乎有道颀长的身影自东宫大门处隐去了。
是帝君吗?
是他吗?
洛长安还没有细思量,双脚如生出了意识,赤足追至了院中,桂花香浓,有香风带着点点桂花花瓣从颊边掠过,她追到了东宫门处,远远的似看见那已经远去的队伍,眼眶有些酸了,“是帝君吗。是不是啊”
司良将东宫主子赤足追君至门畔的情景看在眼里,不言。
当帝千傲回到龙寝,发现宋凝仍在,以往以为皇后殁了,太后安排的神似故人之女子,他来者不拒,堕落至极,在女人堆里寻找着故人的影子,现在都成了自己的洗脱不掉的罪。
宋凝是其中一个,画了眉之后可窥见皇后几分神色,他一度自欺欺人皇后仍活着,然将宋凝拉到长安城渡头,和宋凝下棋时他知道此人不是皇后,棋下不下去,渡头也不能带她下去,扮张生更是不能回想。
现下皇后回来了,便觉宋凝全无相似之处,反而面目可憎,提示着自己对爱妻的不忠和背叛,不免对其深恶痛绝,恨不能立时除去。
“参见帝君。”宋凝见帝君回来了,疏离的眉眼中竟无一丝温度,她不由身子一僵,是她方才在皇宫偏僻一隅那个长椅上表现不好惹他不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