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年一进屋就跪在了地上,恨不得抱住防风的腿“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比他们所有人知道的都多,别杀我。”
听当时蹲守的侍卫说,这陆生年可是比任何人都坚定,当时还呵斥其他人觉得他们一个两个胆子都太小,没有一点用处。
如今跪得比任何人都干脆,防风是瞧不上这种人的。
这种人就是平日跳得比谁都高,嗓门比谁都大,真的遇到事,跑得比谁都快。
偏偏这种人又是最会讨人欢心的,能力不怎么样,升职速度却比兢兢业业的人快得多。
虚伪又恶心。
陆生年见没人给他反应,他急切地说“我的职位比他们都高,我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人能比我知道得更多。”
这点防风不可否认,他确实是被抓的这批人里职位最高的,也确实是他们的领头羊。
只是他的下属还在咬牙硬抗,他就已经先跪在地上恨不得将所有人垫在脚下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防风轻抬眼皮,“你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总府和西府,有九成的文官都参与其中。”
防风面上没什么表现,内心十分惊讶。
倒是一旁的张中谕惊讶地问“你说多少”
陆生年看向张中谕,“张大人,你又何必继续装下去呢你也没少收粮票。”
张中谕更是被他惊得说不出话,连忙摆手,去和防风解释,“大人,我没有,他瞎说。”
陆生年道“大人,到底有没有,把他的夫人叫过来就知道了。”
这倒是防风没有想到的,他看向张中谕,“张州判,你确定自己没有收受贿赂”
张中谕万分肯定,“大人,绝对没有,下官敢对天发誓。”
陆生年十分肯定地说“你有。”
“我没有”
“你有。”
两人你来我往地,吵得不可开交。
防风提高了声音“都闭嘴。”
审讯室内才安静下来。
防风问陆生年,“你说州判收了贿赂,他是怎么收的”
陆生年道“收的是粮票。”
防风“什么样的粮票。”
陆生年“刘家粮肆开出的不记名粮票,谁拿了都可以上刘家粮肆去兑换粮食或者是现银。”
张中谕与防风说“当然,他这绝对是污蔑,我从未在家里见过粮票。”
陆生年“到底收没收,回头问你夫人就知道了,张州判,你夫人这三年从我夫人手里少说收了价值五万两白银的粮票。”
张中谕断然不肯认账,他道“我现在就去把我夫人叫来,你们当面对质,我夫人出身富户,绝无可能收受你口中的五万两白银。”
若真是收了五万两白银,那他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他非常气愤地说“若我真的受贿,我便自刎谢罪”
“可以说我这些年在政绩上毫无作为,但你绝不可以说是贪污受贿”
防风也想知道这事情的真假,差人去将张中谕的夫人请过来对质。
而后他问陆生年,“总府有多少官员收受贿赂,你的上层是谁”
陆生年绝对不是主谋,他在司户署待了八年的时间,不过升了半级。
陆生年“京州中州行省司户院副院长杜海亭。”
“可有证据”
杜海亭虽是朝廷从三品官员,官级不如知州高,权利也没有知州大,可他毕竟是京州的官员,论人脉和地位却要比正三品的知州高得多。
能在京州内稳定官职的官员地位都不低。
这样的官员,背后牵扯的家族利益体系十分庞大,又岂是毫无证据就可以随意攀咬的。
陆生年“我当然有证据,这几年成为司户署的署长,税收田产人口全都归我统管,如今的司户院副院长,五年前还是中州的监州,当时我是粮司的司长,我的顶头上司便是如今主管户司粮税的州判薛哲,薛哲是杜海亭的女婿,我是他选定的接班人。”
别人防风不清楚背景,可这杜海亭他是有一定了解的,杜海亭是前任户部尚书房秋景的女婿,杜家在京州全是大家族,而户部尚书房秋景前年生了一场大病瘫痪在床,这才卸任户部尚书一职,而今的户部尚书孔笑言是他的门生,当初朝中不少人议论此事,朝中老臣觉得房秋景举荐孔笑言是想拉帮结派怀有私心,是哥舒琎尧力排众议将他推举上位。
孔笑言和房秋景都是青山书院出身,也都是出了名的大清官。
伯景郁与房秋景的小孙子以及孔笑言的儿子关系都很不错。
今年他们正好参加科举,按这二人的才情,想来也是能中二甲进士前三十,留任在京前途无限。
薛哲的档案他也看过,出身东州薛氏,薛氏擅科举,每一届科举考生中,薛氏儿郎的成绩都很不错。
薛家薛哲这一脉如今是一门三进士。按家族这一辈来算,一共有十七位进士同朝为官。
薛哲这一脉他是老三,老大薛涵在吏部,老二薛明在兵部,都是各自那一届科举的二甲传胪。
加之他们出身东州世家,东州不少学子都是薛家的门生,在朝中受人拥护,薛家仅用十来年便在京州站稳脚跟,并且不断为东州的考生帮助,在东州学子中有极高的威望。
东州自然条件不好,他家便在京州买地,办私学,将东州学子迁移到京州读书。
哥舒琎尧和伯景郁的父亲都担心薛家在东州声望过高,若他们回东州任职深得人心,极可能威胁到王权,于是接管了薛家在京州的私学,改为官学,并入了青山书院。
朝中与薛家有关的官员,大多数都被打散避开东州,四处分散,让他们无法凝聚在一起。
防风道“你能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
陆生年点头“我能。”
防风“既然你搭上了薛家,又与杜家有关,为什么要将他们供出来”
这两家在京州都算得上是大家族,杜海亭攀上房秋景,从此地位一路高涨,与薛家联姻算是强强联合。
若杜家和薛家都参与其中,那么他们背后的房家呢还有与房家即将结亲的孔家是否也参与了其中。
孔笑言如今官居户部尚书,是清流党代表人物,也是君上这一派新臣中的得力帮手。
房家和孔家若真参与其中,防风不敢想这事查下去朝野动荡得有多厉害。
也不知道伯景郁知道这些,他会怎么想,要如何面对。
“要死大家一起死。”
防风“”
倒是很符合他这个人跳脱的精神状态。
防风问“你说你有证据,你有什么样的证据总不见得也是粮票吧。”
陆生年“不是粮票,是账册,我这几年给出去多少东西,都记录在账册上面,他们不收粮票,钱都是存在宝来钱庄,开不同的户。钱庄是专门为了走账成立的,各地都有分号,官员凭着身份令牌和票号就可以去钱庄取相应数额的钱,赃款根本不过上层官员的手,用伪造的户籍拿钱去购买土地田产,然后和钱庄抵押借款,再拿去购买土地田产,这些赃款就这样被花出去,置换抵押的产业进来,这些钱从账面上也就干干净净了。”
没想到这宝来钱庄背后竟然是这么个来头。
“你说总府和西府九成的文官都参与其中,可有证据”
这些官员少说得有几万人。
陆生年点头,“官员俸禄不算高,又动不动举家搬迁,一年到头来的年俸只够一家生存,除非是已经形成家族派系的高官,底层的官员日子过得都紧巴巴的,总得想办法存钱将来购买宅子,不然等到老了卸任之后,住哪里”,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