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姜瞳,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瘦削的身影站在化纤小区楼门前,昏暗的路灯打在她的脸上,倦倦的没有丝毫生气。
“既然有哮症,怎么会住在五层楼,上得去吗?”他站在她面前,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周遭一片静寂,月光与灯光斜斜拉长了他影子。
“寻常百姓哪有那么娇贵,我慢一点没有问题,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她疲惫地笑笑,走进了幽暗的楼门。
这大概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左右的厂家属楼,斑驳的墙体,老旧的楼梯,楼栋中连声控照明灯都没有,她扶着满是灰尘的楼梯扶手,一步步缓慢挪动脚步,细而急促的呼吸渐渐有些粗重。
他伫立在楼门前,耳中听到的都是她微喘的声音,终于摇摇头,进了楼门几步追上她,在她错愕的轻呼声中,弯腰将她抱起,她挣扎着要下来,却听见他在耳边低低说了句,“刚刚捡了条命回来,别逞强了。”
老式的五层楼,每一阶楼梯高而陡,他抱着她拾阶而上来到了她的家门口,饶是身体健硕,也有些气促心跳。
他略重的呼吸拂过她细嫩的颈子,满怀陌生的男子气息,她面红耳赤地挣扎下来,脸灼烧得厉害,手忙脚乱从双肩包中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门点亮了房间灯,才回过身来面对他。
“我……谢谢……”她有些局促,姜瞳却只是瞄了房间一眼,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休息吧,我走了。”
他淡淡说了句,转身消失在暗色的楼道之中,邹韵看着他的背影略愣了愣神,才返身回了房间锁好了门。
她素来洁净却再没有力气洗漱自己,连衣服都没有换径直躺倒在小床上,陷入了昏天昏地的混沌之中。
这一日一夜的遭遇,恍然若梦。
“万小米,邹韵,别攀桥栏杆,危险!”
“邹韵,敢不敢和我赌,你一边,我一边,看谁先到小桥的那一端?”
“好啊,盼盼恐高,就让她当裁判!”
小桥两侧小腿粗的桥栏杆上两个窈窕娉婷的女孩伸展着双臂,平衡着身体一步一步小心前行,花季的年龄,红润的面庞,闪亮的星瞳,微微勾起的唇角。
她们盯着小桥的尽头,却又不时偷偷窥视着对方前行的速度,在桥中段的时候,风急了起来,风吹起白裙女孩如花的裙裾,翩然欲飞。
她拼命想稳住身体,却再把持不定自己,像飘飞的白蝶一般坠向幽深的河水,空气中回荡着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惊呼声,“邹韵!”
……
坐起身来,已是满是淋漓的冷汗,邹韵恍惚了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又是这个经常侵扰的梦境,她靠在床头上呆呆坐着,做了这样的梦,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万小米了。
日上三竿,窗外透进明媚的阳光,时钟指向了九点钟,她的心倏地一跳,记起自己已经签约了虞美人,现在应该去中域传媒上班。
身上还穿着公司的衣服,经过一夜的睡眠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匆匆换下衣服,简单洗漱,没时间吃饭了只是吃了几颗药,换上了牛仔裤短体恤,背起双肩包就要出门,却听得家中的座机铃声响起。
“邹韵,昨夜没事吧?”安妮的声音传来,她一愣神,想起来填写履历的时候备注了家中的座机电话,自己的手机还在安妮那里。
“没事了,抱歉安妮,我起晚了,现在正要去公司上班。”她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姜瞳说你的症状蛮严重的,休息一天,白天不用到公司来,晚上看情形再说。”安妮倒是挺宽容。
“安妮,我……”邹韵轻轻咬住了唇,垂下了长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有过敏性哮喘可以不喝酒,但是晚上的应酬本身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甚至比白天的工作更加重要,等我的电话。”她不容分说收了线,邹韵对着话筒的忙音微微皱了眉头。
时间一下子闲了下来,她在房间内反复活动了一会,又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渐渐感觉体力恢复了些,才开了冰箱为自己准备简单的早饭。
有昨天做好的清粥和小菜,没有胃口,但是她不会允许自己倒下来,热了一碗粥,在上面洒了几根咸菜丝,她用勺子搅动着氤氲的热气,搅着搅着,眼神就飘渺了起来。
他恨她,季寒川。
他看她的眼神,他对她的语气,寒凉恨意满满都是,毫无遮掩。
可是究竟为什么?他不是说因果相生吗?可笑的是她既不晓得原因,又猜测不到结果。
几天之中,她丢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工作,离开了心心念念的人,迈进了一个与自己毫不搭界纸醉金迷光怪陆离的圈子,即将开始虚与委蛇,纵情声色的堕落生活……
她就像一只懵懂的飞虫,一头撞进他结好的网中,只期望可以用自己微薄的血肉救赎尚不知情的邹昕,无人能知,无人能解,甚至无人能告知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这种莫名所以的感觉真的让她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