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电梯缓缓上升。
心中又开始有了那种压抑烦闷的感觉,邹韵一只手背紧了画夹,另一只手情不自禁握住了胸口的衣襟,手心中渗出了微微的汗水。
三十九层的高度,对她来说真的很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又是些许熟悉的恶心与晕眩,不过还好,她不停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今天电梯里面有人。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挺括的男人,寂静得没有任何声息的男子。
他紧贴着电梯的墙壁,离她并不近,可是她却总是似有若无地感觉到他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仿佛拂动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
兰馨苑,这应该是潼安市最高档的滨江水岸小区,几万块一平米的价格,是本市的地标式建筑,开发商舍得血本,电梯的质量应该很好,缓缓上升中几乎听不到噪音,可越是这样的平静,却显得狭小的空间如此静寂而逼仄。
她深深地吸气,呼气,额头上有了涔涔的汗意,连鼻尖都有了些水色。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她仰着头看着控制板上一闪一闪的楼层信号,快要到了,快要到了,她焦虑得几乎要念出声来,可是电梯不疾不徐缓动着,三十九层的距离似乎遥遥无期。
轰然一声机器磨砺刮擦的声音,电梯发出了刺耳的奇怪声响,头顶的悬索吱嘎噶作响,上行的节奏发生了变化,轿厢颤抖着上下顿止片刻,忽然静止悬停了,顶头明亮的轿厢灯光忽明忽灭地闪了几下,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静了足有几秒的时间,她忽然抱着头一下子蹲在地板上,眼眸中一片黑暗,逼仄空间内无边的黑暗,死一般的静寂,世界在瞬间幽暗了下来,仿佛就剩下了她孑身一人。
“我错了……妈妈,不要把小韵关在这里……妈妈,放我出去……”撕心裂肺的童声哭泣仿佛又在耳边轰然作响,萦绕在黑暗狭小的空间之中,袅袅不绝。
邹韵大口喘着气,眼睛中盈满了泪花儿,蜷缩在电梯的一角,身子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闷得透不过一丝气来,耳边都是幼时那个瘦小女孩在黑暗储物间中绝望的哭喊和急促的喘息。
“先生……先生……”她拼命呼吸着空气,声音有些嘶哑,电梯应该出现了故障,可是电梯中那个男子为何一言不发,她挣扎着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空间,却碰不到他的身体。
他明明就在……邹韵大口大口急促喘息的间隙,依稀可以听得到他浅而静的呼吸声。
可是那个人仿佛已经融入了墨色的黑暗之中,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若不是那一丝如有若无的悠长呼吸,邹韵对自己的知觉都产生了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过。
头皮发炸,满头的长发仿佛都要根根倒竖,她的恐惧终于达到了顶点。
变态狂,色/情狂,杀人狂,邪恶化身的鬼魅……无数的恐怖遐想在瞬间悉数涌进了她的脑海,让她面对着眼前墨渊般的黑暗和黑暗中潜伏的莫可名状的危险想要歇斯底里的尖叫。
可是她喊不出声来,从她被牙齿咬破了唇中不过只吐出了残缺不全的呜咽字符,她抖得筛糠般的手指僵直得握不住东西,画夹散落了满地,连同她的手机,她拼命保持着一线清明,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匍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摸索着地上的手机。
手机里有应急电筒的软件,可以拔打求救电话,她只需要一点光亮,一丝丝就好……
轿厢中充斥着她艰难的呼吸声,她汗如雨下,痉挛的手拨弄得地上的画夹,画笔哗哗作响,就是摸不到那只小小的手机,她胡乱挥舞着手臂,忽然手指触摸到了一个硬物,流畅的形状,冰冷而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