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青龙城,海港码头,五艘海船整装待发。 一些路过的百姓带着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这都马上要过年了,这些人怎么选择这个时候出海了,看样子,人还不少咧。 关于红民国发生叛乱以及张恪他们此次出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大肆宣扬的,别说普通百姓了,便是一些级别低一点的官员,也未必知道。毕竟在百姓中宣扬这事儿,委实不会有什么正面作用,于是,便干脆都隐瞒了下来。 随着人员的陆续登船,风帆一面面的升起,张恪与前来送行的苏沐,高芝,郑浩,张远等一一告别。这是张恪第二次去往红民国处理事务了。之所以,他非要亲自前往,也是因为人朝在对外事务方面,特别是在与海外诸国交往上实在是太缺乏经验了,甚至可以说连相应的政策都还没有具体的提出来。在这一点上,反而是张恪这个官场新丁,还有一些思考和实际的作为。因此,张恪也不敢将此事委托于人,因为他不能够确定,让其他的人来处理此事,能不能正确的去解读并妥善处理。由此也可见,人朝在海洋事务上,确实是缺乏相应的研究的,这一点儿毫无疑问会影响和制约到之后的发展,应该要引起重视的。不过,这事儿也只能等到此事过后,再来谋划了。 船下,高芝痴痴望着张恪缓步登船的背影,心绪纷杂。内心里,她并不想要张恪去冒这个险,但她也不会去阻拦他,因为她明白:张恪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是任何人可以限制的,他也不应该被限制。 船上,张恪踏上甲板,转身望着船下,与高芝互相凝望。自确定关系后,俩人的感情升温很快,在这个时候分开,还真的是让人不舍啊!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此行他是必须要去的,好在高芝也非普通女子,还是深明大义的,尽管一直担着心,却能压下来,还全力去帮他准备出海事宜,这姑娘真的是:太可爱了!张恪向着岸上的人挥了挥手后,转身下令:“起航!”船队缓缓的驶离码头,向着东海海域驶去。 京城,皇宫,御书房。 皇帝召见了几位重臣。其实,腊月二十六,朝堂就已经放假了,有一些官员,回乡方便的话,也都选择回老家过年去了。但也有许多人因为路途遥远,来回一次不方便,最终选择不回去。不过,今日受到皇帝临时召见的大臣,倒也没几个,有陈庆之,唐龙,周勃,郭守敬以及还没有官身的周通。 人到齐后,皇帝便让周通先向众人介绍了一下情况。随后,便将张恪与苏沐的联名奏疏示与众人。在这份奏疏里,他们言道,会先行组织人手,出发去红民国助红宇国王平叛。因事态紧急,救人如救火,来不及请旨,请求朝廷谅解。 待大家都看过后,皇帝道:“苏沐和张恪对此事的处置还是很及时的。我们好不容易招抚了红民国,此际他们国内生出叛乱,朝廷必不能视而不见,否则我朝体面何存?此时,张恪他们或许已经出发了,如今,也只能等待他们后续的消息了。今日临时召各位爱卿前来,是另有两件事情要大家来商议一下的。周通,你来继续解说一下。” 众臣子闻言,都表情平静,看起来似乎对于红民国之事,不甚关心。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站在人朝这些君臣的角度看,红民国之事,并不能对人朝内部产生什么实质性影响。只是因为去年的时候,红民国毕竟才刚刚派遣使团入京向皇帝称臣,如今他们遇到叛乱了,不得不有个态度,但正如皇帝所说:否则朝廷体面何在?从这句话也能看出皇帝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体面。而其他臣子竟对此不发一言,那显然跟皇帝也是一般的心思的。由此可见,他们对于海上之事,起码到目前为止,其实并没有太过重视。当然这也并不奇怪,毕竟立国之后,千年以来,就没有哪一个决策者主张过,要去探索海洋的,想要改变这种思想,可没有那么容易。 周通行至御书房中间,先朝众人环顾一礼后,才直起身来将市舶司这一年来的成绩作了报告。此事在多日之前,张恪就已经提前吩咐他做准备了。市舶司开设一年,成绩斐然,只要实话实说就已经可以让人刮目相看了。因此周通虽然是第一次在君前作对,但因为底气十足,准备充分,应对时,倒是显得四平八稳,毫不怯场的。这让周勃唐龙等看着他长大的人,都颇为讶异:仅仅一年,这小子变化挺大啊!用现代的话来说:挺有范儿的。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对此好奇太久,因为在听到周通对于市舶司这一年的成绩报告后,很快就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全部牵走了。那些成绩,甚至不能叫惊喜,而应该叫惊艳了! 这一年,只有一支远洋商队出海,市舶司衙门从出口到进口的货物中,抽取的税银达两万两银子。这部分收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人朝一年的税赋也不过一千五百多万两,这其中农业税还占了大头,有一千多万两。要是扣除了从地里面刨到的这些收益,其它税项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万两。在这其中,若再扣除掉那些杂色收入(赃款赃物,罚没财产,公产私卖等等)的话,真正的工商业收入恐怕还不到三百万两,而这些收入还主要集中在四大城和京城。特别是青龙城,光矾楼一年就贡献了五十万两的税收。而这主要还是因为其拥有矾石的采矿权,售卖权,并由此带动的其它的相关商贸活动,才让其有这么强的输出。这也是形成矾楼在人朝地位如此的特殊的最主要的原因。用现代话说,这可是金主,纳税大户。 两万两看着不多,但是御书房里的这些人,看到的则是它所展现出来的潜力。这才只是出了一次海了,便有这么大的税入,若是船队规模扩大一些或是多跑两趟了?想到这儿,君臣们开始正视起市舶司衙门了。这个张恪鼓捣出来的机构,怎么这么能挣钱啊?君臣因此询问起周通来,这钱究竟是怎么挣的? 周通早有准备,解释道:“船队出发时,每艘船上都载满了货物。这其中有陶瓷,布料,茶叶,工艺品以及一些金属器皿等。这些东西,固然在我们看来,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可是在海外,却真的是属于稀缺的物品,即便当地有那么一些,价格上也很高昂,品质上更上比不上我们,因此我们的商品,有着极强的市场竞争力。我们的船队在我朝用正常的价格采买货品,到了海外后,都能从对方那里换到价值翻了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东西。而且,海外之地,大部分也没有类似市舶司或是其它的税务机构,这就连税都不用缴了。这一出一入间,出超多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尽管周通的话语中,像“市场竞争力”,“出超”这些词儿,君臣都没有听懂,但这些人都是人精,结合前后文,也足够他们理解其意思了。这不就是在说,咱们把一些对我们来说,稀松平常的东西运到海外,就能换回人家的好东西吗?而且,还不用向对方上税,嘿,还有这好事儿? 周通又续道:“另一方面,海运的优势也是极为明显的。大船一次可以运载的物品,若是在陆地上,其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及时间成本,根本就无法与海运相提并论。在规模效应下,其产生的利润自然就会同比陆地运输有着极其显着的增多。” 如此的话,海贸倒的确是有利可图的。先前,大家都将目光局限在陆地上了,却严重忽视了广阔的海洋,看来有必要调整一下侧重点了。人朝家大业大,要花钱的地方多啊!然而尽管想尽了办法,朝廷的日子却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要是遇上不好的年景,那更是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了。其实,若在现代人看来,这个问题并不复杂:不就是经济结构不合理吗?在农业占大头的情况下,收入受气候变化影响极大,导致了税收不稳定。遇到天灾时,收入变低却反而还要增加开支去救济受灾的民众。而解决财政困境的办法倒也简单,那就是:发展第二,第三产业,努力创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