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欧阳戎……竟有些想去主动找她了。
去把她追回来。至于追回来后干嘛,聊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反正欧阳戎就是想惹小师妹的心神注意力,逗弄她破开冷颜,嗔瞪笑骂。
特别是小师妹最近还穿起了高腰百褶裙等正经端庄的贵族仕女装扮。
更是让某位大师兄想撕开这一层带有高冷陌生距离感的滤镜了,把她狠狠拉下凡尘。
嗯,众所周知,男子有两大爱好:拉良家女子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宅门前,欧阳戎站在淡红灯笼的光晕下,目送片刻,不禁陷入了一点小小的沉思:
“小师妹不对劲,这是招‘润物无声’?难道是在撩拨我……等等,小师妹该不会领悟到什么套路了吧。”
最近有空闲下来的欧阳戎逐渐回味,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某人疑惑之际,前方长街的拐角处。
衣袂飒气的谢令姜悄悄停下脚步,猫儿似的回望了一眼那座槐叶巷宅府。
“还是没有追来挽留我吗,这是……一点都不在意?”
这位谢氏贵女站在阑珊灯火之下,玉掌轻轻拍打略烫的脸颊,歪头略呆,自语:
“欸谢令姜啊谢令姜,你说你这么早回去做啥子,多留一会儿,就算不理他,也可以陪陪甄姨说话呀,多好,也不妨碍什么的……”
自艾自怨了一小会儿,她脸色重新振奋了起来,涂豆蔻的食指点了点湿润朱唇:
“唔,话说应该还是有一点效果的吧,师兄刚刚辞别时的小表情,明明有点不舍来着。大师兄是想留我多聊一会儿?”
谢令姜努力回忆了下,在原地思索了半盏茶时间,她蓦地,嫣然巧笑,握一只小拳朝远处扬了扬:
“哼哼,还是阿父的意见好,看来就不能与大师兄贴的太近,和个跟屁虫一样。
“阿父说,这叫‘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以前阿母也是这么套路他的,阿父反而越来越缠阿母……
“男人呵,对难以得到的、隐隐远离的,心里总有骚动,某人应该也不例外,就看看他能忍多久,哼我就不信了……”
谢令姜轻盈离去,原地留下一句感叹:
“听父一席话,胜打十年架呀。”
……
欧阳戎在门前“反思”了会儿,转头回府。
时辰尚早,他先往大堂,陪甄淑媛坐聊了一会儿,倾听了些家乡事宜。
半时辰后,欧阳戎道了声晚安,起身离去。
“檀郎……”
甄淑媛忽然叫住欧阳戎,递出了一份白日收到的烫金名帖,讲出了上午让道之事。
欧阳戎脸色平静,听完后,柔声宽慰:“无事,收下吧,若是后面还有‘偶遇’什么的,婶娘记得与我说。”
甄淑媛松气答应,欧阳转身离开正厅。
回去的长廊上,他打开了名帖,烫金纸张散发出淡淡的类栀子花的香气,欧阳戎垂目瞧了一眼:
“裴十三娘……”
欧阳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浔阳城内某个大商会的话事人,那一伙豪商出手阔绰,挥金如土。
江州浔阳城,乃是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重要商埠。
来自江南道、岭南道的各地商贾极多,不少都以同乡商会的形式抱团,结为利益群体,并且这些外地豪商对于结交江州官场的领导班子十分之热情。
不然你以为江州府城最贵的浔阳楼,耸立江畔,笙歌燕舞,纸醉金迷,通宵达旦的钱,都是从哪流来的?
他微微摇头。
走马上任的这大半个月里,欧阳戎收到了不少类似的宴请名帖,商贾居多,而这位裴十三娘的名字好像见过不少次,递贴倒挺频繁。
并且,今日白天,欧阳戎作为主官,前去浔阳渡的市司视察时,有下属似是无意的提了嘴此名。
“呵。”
他把名帖随手塞进路过的一座影壁缝隙,交留有缘的丫鬟打扫。
欧阳戎居住的竹林雅院,名叫饮冰斋,恩师谢旬取的,他便也没改。
返回的饮冰斋的路上,欧阳戎撞到了某位新罗婢的端碗身影。
“半细,过来一下。”
欧阳戎把半细喊到路边一座水榭,抬眼打量了下她。
似是心有灵犀,半细面红:“郎君,捆绑的事不是奴婢乱传。是……是大娘子猜的。”
“……”
欧阳戎无语:
“今天不提癖好……不,不是癖好,反正不提捆绑的事。”他板起脸:“我且问你,此前在龙城时,你奉婶娘吩咐,去云水阁聘请的那位厨娘,你还有印象吗?”
半细一愣,用力点头:“嗯嗯。”
迎面吹来晚风,欧阳戎转头轻声道:“和我讲讲,把你知道的。”
半细事无巨细,全盘托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欧阳戎脸色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水榭。
返回饮冰斋,推门入物,欧阳戎瞧见某位白毛丫头在里屋床榻上、趴伏铺床的默默身影。
欧阳戎打了声招呼,叶薇睐小脸乍喜,乖巧跑去给他烧热水沐浴。
沐浴更衣后,欧阳戎一身雪白里衫,来到书桌前,靠椅坐下,长吐一口气,呢喃:
“看来真的是她,这位叫秀娘的哑女孩,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我家。她来此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若真是前者,不是巧合,那她到底是图个什么呢,还有,那个被我咬过的女子也是她吗……”
欧阳戎抿了抿唇。
若是有机会再遇见她一次就好了。
少顷,他回过神,手撑下巴,盯着面前的一粒烛火,思索了下。
忽伸出手,从一本厚书里取出一封书信。
正是秀发他们从神都洛阳寄来的。
小沙弥在信中提前透露了一件大事。
“陛下要在江南修一座莲宗大佛吗,很可能会落户浔阳城这边?
“若是如此,朝廷估计八成会就近让江州府出这份钱……也不知这回要花费多少银两。
“州内数县,年初才刚发生水灾与济民仓贪腐大案。最近借着岁终上计,统计账目,我查了查江州全年的度支,除龙城县稍好些外,几乎一片亏损,简直惨不忍睹。
“而这浔阳城虽商贸繁盛,却只算做中转之地,商贾狡猾精明,并无多少钱银截留下来,滋养财政。”
“再建造佛像……已经不起折腾了,可别又劳命伤财。”
暗室,一盏孤灯前,最近也开始沉迷算账的弱冠长史微微一叹,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