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外的监工管事将要冲进小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众人回头望去,就看见从南边冲过来百余名顶盔掼甲手持长矛的军士。 这些人见此,自然不敢妄动。齐齐向人群中的李管家看了过去,希望对方能拿个主意。 李管家下意识看向驻扎在矿场以北的军营,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交给身旁的干儿子雷娃子,又低声交代了几句。雷娃子点头会意,就拿着腰牌就向北边的军营跑去。 这时,那百余名军士已经来到了跟前,随着队伍向两边分开,就从队伍中间走出一名骑在马上的将军,正是镇东将军李显龙。在其身后还跟着大儿子李顺昌。 “这大半夜的吵闹个什么?!” 李管家暗自叫苦,他是知道自家少爷和这位大伯之间的对话的。少爷更是清楚的告诉他,面前这位李家大老爷有谋夺这座矿场的心思。果不其然,这边刚有点动静,对方就带了兵丁过来。 李管家虽然是李家的老人,可终究是主仆之分,当即走上前向李显龙恭敬行礼:“老奴,见过大老爷。” 李显龙敷衍的点了下头:“究竟为了何事,一群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大呼小叫。” 李管家这才躬身说道:“回大老爷的话,都是些小事,一群不服管束的矿工,冲进了我家少爷的院子里闹事。老奴正带着手下过来阻止。” 李显龙骑在马上向院子里张望了一眼,这才转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随即说道:“顺昌,你带进去,把那些个闹事的抓出来。” 李顺昌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其中有三个人就是自己这边派出去的,绝不能落在李管家手里。 李管家连忙出言阻止,里面那些闹事的,可都是自家矿上的人,没道理被大房抓了去。 “大老爷,这……。” 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催动马匹过来的李顺昌,反手就给了李管家一鞭子。 “啊!”随着一声惨嚎,李管家捂着脸颊痛苦倒地。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说完,李顺昌再不搭理对方,一马当先就向聚集在院外的那群监工管事冲了过去。 这些人一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李管家都吃了亏,哪还敢出言阻拦,纷纷向两边让开。 与此同时,站在卧室门口的张义,在电光火石间,也明白了之前那几个黑衣人遣进小院的目的,为首那人手里拿的包裹,八成就是这具尸体的人头了。而那些黑衣人又偏偏来自南边那座军营,这中间的事情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时,一群手握横刀的官兵已经冲进了房间,挥舞着刀枪将张义等人驱赶出去。 等这些人来到院外,混迹其中的张义,就发现周围早已围满了人,除了监工管事和众多的官兵,一些衣衫褴褛的矿工也聚集在不远处看热闹。其中也包括那十几名自己带进来的部下。 张义向那些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已经站起身的李管家,慌忙在人群里寻找自家少爷。只是看了一圈都没发现对方的身影,当即就要冲进房间寻找。 不等他脚下有所动作,就听一个军士大声禀报:“报告将军,房间内发现一具无头尸体。” “啊!”李管家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叫,慌忙穿过人群,一头冲进了屋里。 “少爷!”转瞬间一声悲戚的嚎叫从房间里传来,随后就见李管家发了疯似的冲出房间,颤抖着手,指着刚才冲进房间的那群人吼道:“你们!你们杀死了我家少爷!” 说完,便左右四顾,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抢过一名官兵手里的横刀,大有将这群人砍杀在当场的架势。那名军士自然是不肯的,只不过,刚才从言语中也知道对方身份,拳脚相加自然是不敢的,也只能拼命躲闪。 这时,骑在马上的李显龙父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随即,李显龙脸色一变,做出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指着被官兵围在中间的十几人,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些杀了我侄儿的凶手,给老子绑了回去。老子要亲自审问。” 那些官兵口中称是,就冲上前去,打算依照将军的号令,把人押回军营受审。 正在此时,从旁传来一声断喝:“慢!” 众人循声望去,刚才那一声,正是出自抢夺武器失败的李管家之口。 他虽然没想明白其中的蹊跷,却也知道,这些杀死少爷的人犯是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大房手里的。否则,日后见了二老爷,自己将难以交代。 他大步走到李显龙马前,躬身一礼:“大老爷,这些人都是杀了我家少爷的凶手。还请大老爷,把这些人交给老奴处置。” 李管家此时也豁出去了,自家少爷竟然被手下这群矿工害了性命,他这个身为管家的,本就难辞其咎。现在全指望押着这些人犯,去二老爷面前负荆请罪呢。如今眼看着这些人要被大房带走,他又岂肯甘心? 不等李显龙发作,一旁的李顺恒就出言训斥:“好个大胆的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掺和我李家的事务。” 说完,扬起手就是一鞭,再次抽打在李管家的额头上。 “啊!”李管家当即捂着额头厉声惨叫,脚下连退数步,才堪堪躲过落下来的第二鞭。 就在李顺恒要命令手下官兵继续锁拿犯人的时候,李管家捂着额头强忍疼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老爷,就算是我家少爷殒命,那也是我二房的事务,不劳大房操心。还请大老爷把这些人交给老奴处置。” 李显龙闻言一愣,随后就气极反笑:“呵呵!好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奴才,竟然连我也敢顶撞。” 随即,脸色一正,指着李管家大吼一声:“来人啊!把这个狗奴才也给本官绑了回去!” 李管家闻言,立即高声叫喊:“你们敢!我是二房的人,你们没有权利绑我!” 只是,那些个兵丁却不听这些,几个箭步就冲到对方面前,一脚踢到对方小腹上,直疼的李管家倒在地上痛苦打滚。当先那人借此机会将对方压在身下,就想招呼着同伴用绳索将对方绑起来。 与此同时,就觉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震颤,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骑在马上的李显龙转头望去,就见矿场北侧的军营辕门大开,一个个身穿皮甲腰挂横刀手举火把的军士,向着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见此,李显龙也只是轻蔑一笑,他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这支所谓的军队,也不过是二房为了保护矿场的安全,招募的一支私军而已。跟他手下的朝廷正规军,无论是装备武器,还是训练战力都没有可比性。 随着那支队伍的不断接近,终于引起了躺在地上的李管家的注意。他当即眼睛一亮,用尽浑身的力气,冲着为首一人大喊道:“雷娃子!快点救我!” 雷娃子就是刚才拿了管家腰牌,去军营里调兵的那人。 听到李管家的喊叫声,立即大手一挥,催促身后一众军士再跑快些。 等李显龙看清那些军士所携带的武器,面色也不禁一变,这些人居然还配备了弓弩。 他连忙把儿子李顺昌叫到身前,让对方回营召集盾牌手和弓弩手。而他自己也打定了主意,先留下来拖延时间,只要自己的援兵赶到,在强悍的武力面前,不怕这个李管家不束手就范。 眼见着李顺昌催促着马匹,向着南边的军营跑去,混在人群中的张义,却是看到了机会。 他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十几名同伴,这才借着其余众人看向北边那支军队的机会,弯腰捡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 随即就冲到李管家身前,一脚踹到正压在其身上的军士,借此机会又用手里的石头砸向对方,同时口中大喊:“跟我一起上,保护李管家!” 这一声喊叫,不仅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也让骑在马上李显龙为之一怔。心想好大的胆子,居然真有人敢反抗。 正要指挥手下,把那个李管家和人犯抢过来。只见刚才那个半大小子举起一块石头,就向自己扔了过来,口中还高喊着:“砸死这个罪魁祸首!” 此时,混在矿工群里的十几名禁军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李显龙的方向扔了出去,还一边喊着保护李管家,借机向张义这边靠拢过来。 看着接二连三飞来的石头,李显龙也来不及细想,下意识俯下身体,就想躲过袭击。 只是他算错了一件事,张义压根就没想用石头砸他,而是瞄准了马头去的。 “嘭!”随着一声闷响,石头精准的砸在骏马的鼻梁上,直疼的马儿“稀溜溜”一声惨叫,当即扬起前蹄直立而起。 马匹的这一举动,险些将马背上的李显龙掀翻在地。 此时此刻,在场的监工管事也反应了过来,他们终究是领着二房的工钱,对这个李显龙欺负李管家早已心生怨恨,见有人先行出手,心里也没了顾忌,虽然不敢上前与对面的官兵硬抗,但也是有样学样,捡起石头就向李显龙和手下官兵猛砸过去。 一时间,李显龙及其手下纷纷狼狈后退。 张义一边扔石头,一边对靠过来的禁军低声吩咐:“制造混乱,借机救人出去。” 刚爬起身的李管家,看见周遭乱成一片也傻了眼。刚要出声阻止,就觉有一只手搭在自己后颈上,刚想回头观瞧,只觉那只手突然加了力道,紧接着自己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身后的张义又大声喊道:“李管家被气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雷娃子也已经率兵赶到,听到李管家晕过去了,连忙冲进人群,查看对方的伤势。 张义借机指着骑在马上李显龙说道:“就是那个人欺负李管家,还要抓了李管家回去审问呢。” 雷娃子倒也不是傻子,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监工,见对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这才心头火起,向手下军士大手一挥:“给我干死他们!” 手下这群军士,可不管对面是什么来路,听到这声命令,仗着人多势众,立即挺起长矛向李显龙所带的军队冲杀了过去。 李显龙见此,心里连连叫苦,不知为何会变成了这个局面。 只等他拨转马头,想要逃跑的时候,就见儿子李顺恒已经带领着手下盾牌手弓弩手一百余人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当即心下大喜,高声催促对方再快些。 这一幕也被踮脚观望的张义看了个清楚,趁乱来到了一名禁军身边,低声嘱咐:“一会儿两阵接敌的时候,你们就带着百姓往山里跑,先去找孟虞侯汇合,然后一路向东回大宋。” 那禁军刚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低声问道:“那郎君您呢?” 张义看着远处骑在马上的李显龙:“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会尽快追上你们的。” 不等禁军再争辩几句,就被张义催促着去下面传话。 对方刚走,张义就要冲进人群里,打算把事情闹的再大些。 他刚迈出一只脚,只觉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猛然回头,就见孟州穿着满是污垢的亵衣亵裤,正冲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