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宽阔,里里外外有十几重院落。楚益湉身为楚王内侄,荫恩隆重。他妻妾儿女众多,宅子里专门养了戏子舞姬供后院玩乐。此时亭阁中锣鼓喧天,丫头奴才成群,琳琅瓜果遍地。楚益湉被众星捧月般围坐正中,脚边炭火红灿灿烧得旺盛,尽管言笑听戏。
晚晴跟着小厮走进深宅,立在抱厦处等候。
不时楚益湉款款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姬妾。姬妾见是女子,唇边掬起寒意,媚眼横着晚晴,似笑非笑道:“原来是位姑娘,难怪殿下急匆匆赶来,连蔷官的曲子都不听了。嗳,你是哪家的姑娘?可寻了夫家?你眼前这位倒是好人家,可别错失了。”
晚晴懒于理会,眸子冷冷一瞥,朝楚益湉道:“我可以帮你整理账目,但你必须答应我,年后拨银一万两给六疾馆修建屋舍,且将朝廷拨与的药材如数交付六疾馆使用。”
姬妾见晚晴架空自己,鼻尖微耸,嗔怒道:“喂,我问你话呢。”她就是楚益湉口中的七夫人,十月生下麟儿,正是得宠时候。
楚益湉反手就是一巴掌,七夫人痛得脖子一甩,眼里含着泪水,却不敢哭。
晚晴道:“欺辱女子,为好男儿所耻。”楚益湉眉梢有淡笑,又摸着七夫人脸颊,细声细语道:“疼了吧?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许插嘴,大夫人没教过你规矩吗?”七夫人轻泣道:“奴婢知错了。”楚益湉颔首,已然满面笑容,道:“去看戏吧。”
待七夫人去了,楚益湉才道:“你的口气倒不小,一万两白银修建屋舍,茅屋可建数万间了。”晚晴毫无退让之意,道:“与楚大人的官邸相比,万间茅舍算得了什么。”又从怀中取出账目,往地上一丢,道:“楚大人若没诚意,整理账目一事免谈。”
她转身欲走,楚益湉笑道:“小小女子,如此胆大妄为,着实令我侧目,难怪六疾馆的贱民个个都拥护你。”晚晴顿步,道:“你错了,百姓并不是拥护我,他们只是没有生路,只能依赖出头之人。如果你愿意为他们出头,他们也会拥护你。”
楚益湉琢磨片刻,道:“好,我答应你。一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算王上不愿给,我也会给,权当是给你的酬劳。”晚晴终于露出笑靥,道:“成交!”廊外白雪皑皑,一抹阳光从金色的屋檐倾泻在晚晴脸上,她一笑,就像绽开的花骨,令楚益湉只觉惊为天人。
年节将至,数封密报从郑国飞至太极殿,承瑞彻夜未眠。
数名文武朝臣坐在小矮凳边,谨听承瑞训政。吴学士立在旁侧煮茶,清香环绕,使人精神清爽。右丞相道:“自王上登基,诸地叛乱甚多,朝廷费时费力,励精图治,方能拢聚民心,使百姓安居乐业。依臣之见,此时妄图收复郑国,乃穷兵黩武,不利休养生息。”
吴学士斟好茶,先递给众臣子,最后才呈予承瑞,自己亦端了茶坐下。他慢品了半口香茶,叹道:“真是好茶。右丞相觉得如何?”
右丞相颔首,道:“味醇香浓,乃御贡上品,吴学士烹茶真乃一绝。”
吴学士眯眼发笑,悠然道:“不是我会烹茶,而是郑国进贡的茶叶好。”他顿了一顿,眼睛与承瑞对视,道:“若郑国成为我大庄国土,将来右丞相也能吃上好茶了。”承瑞朝阿狐招手,忽的提及婚事,道:“你的日子可定了?”
阿狐猜不透承瑞的意思,道:“小清父母还在路上,等他们到了庄州再定。”
承瑞若有所思,道:“成婚之前,我有一事交与你办。若办好了,封你为二品抚军大将军,另赏将军府为你新婚之用。”阿狐起身单膝跪下,抱拳道:“请王上吩咐。”承瑞点点头,伸手搀起阿狐,笃定道:“朕要你两个月之内攻入郑宫,取郑王项上人头!”
趁着艳阳高照,绣房活计少了,小清带着众小姐妹们往慕容府游玩。到了府门前,看见巍峨富贵的殿宇,姑娘们有些怯胆,巧姐道:“他们要是不开门咋办?小清,你说的话算数吗?”小清其实心里也打鼓,她也只来过慕容府两次,一次是糊里糊涂跟着阿狐进了书房,另一次是黑灯瞎火阿狐带她入的内院。说实话,她连门口小厮的样子都没记住。
玉窈拉着小清的袖口,道:“你去敲门。”
小清勉强笑道:“放心,阿狐同我说好了,答应我带你们进府游玩。”她清了清嗓子,重重呼吸几口,才提着裙摆走到小门处,轻轻扣了两下,道:“劳烦大哥开门。”
候了半响,里头没有响动。